第23章(第1页)
“老板,要两份荠菜馄饨。” 她拎着精致的包,在前台提了?自己的要求。 她说完,才问?身后的傅晏,似乎刚刚想起还有这么号人。 “好?学生?,荠菜馄饨可以吗?” “可以。”傅晏回答她。 宋洇知道?后,没有留恋,扭头问?老板娘要付多少。 “两碗荠菜馄饨,十?八。” 中年女人笑眯眯地,还当他们是附近职校的小情侣,随口聊天:“两个小年轻白天出来耍累了?吧,来吃点东西?” 宋洇笑笑,解释:“我胃不舒服,吃点东西垫垫。” 她侧过身,用大拇指指了?指一旁的付款码,命令傅晏:“来付一下。” 两个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。 馄饨店老旧,靠近京城著名的平民住宅区,宋洇潦草地听?人讲过,傅晏就住在那一片。 其实这片儿也没有明嘉的人说得那么破烂,只是年代太?久远,下水道?暴露,过于潮湿熏人,住人不舒服。 宋洇初中的时候来过几次,觉得也还好?,生?活气息很重。 “你吃馄饨加醋吗?”宋洇撑着下颌问?,她眼睛亮晶晶的,是真的很好?奇。 “加,”今日的傅晏有求必应,宋洇有几分不适应,他淡声回答,“我母亲是姑苏人,有那边的生?活习惯。” 宋洇“哦”了?一声。 店里客人少,老板娘上?菜快。 宋洇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,给自己也加了?好?几勺醋。 她跟傅晏说:“我也爱加,小时候带我的阿姨总爱包馄饨,我便养成了?习惯。” “那后来呢?” 宋洇有几分诧异。 傅晏开始跟她接话了?。 少年散乱的头发垂落,薄唇轻抿,鼻梁挺拔。 被遮掩的眼睛寡冷得没有情绪,像是夜晚没有星星的天空,空荡荡。 他从筷子筒里抽出两副筷子,沾了?水,然后摆了?一副到她跟前。 宋洇看了?全程,边说:“然后我父亲觉得我太?依恋那个阿姨了?,把她辞退了?。” 傅晏微不可闻地皱眉,问?:“宋先生?不是很宠爱你吗?” 宋洇摇了?摇头,“这是两码事。” 无疑,宋清予很爱宋洇。 但这是建立在宋洇是他的女儿的基础上?,他更?爱孟晚枝,人人钦羡郎才女貌,但也不见?得是世人眼中健康的爱。 宋清予给宋洇想要的一切,却也要宋洇独立、自我,成为一个合格的名门淑女。 要她处事冷漠、要她高高在上?。 但对于孟晚枝…… 宋清予是把心爱的人困在自己身边,亲手建好?樊笼,把她困住。 宋洇对此不多做评价,她其实隐约地不赞同。 但这也不妨碍她崇拜、敬爱自己的父亲。 “他认为我可以依恋其他人,却不能过度。” 傅晏撑着手臂,问?:“怎么说?” “打?个不恰当的比方,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?,他希望我靠自己,而不是依靠其他人。” 傅晏迟疑:“你不同意吗?” 宋洇忧郁,“不完全同意,”她觉得还是要去相信人性中的善,至少她相信宋清予,父亲会给她兜底。 她抬眼看傅晏,问?他,“你同意吗?” 少年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?移开,像是回忆什么。 轻声:“人心可畏,靠旁人永远是靠不住的。” 一瞬间的安静。 屋内,只余下除湿机呼呼的声音。 宋洇失笑,“是你母亲的事,让你这样想的吗?”她很早就有猜想,明白,“傅晏,你的‘晏’是‘总角之宴,言笑晏晏’的晏。” 《氓》中写?薄情郎的诗,冠在自己小孩的身上?。 傅晏没有动筷子,他冷淡地透过窗子往外看,却让宋洇又想起第一次见?他的时候,在暴雨天的垃圾桶旁眼神倔强而猛烈。 他像是粉饰太?平、在人类面前不得不收起獠牙的猛兽,厌世而冷漠。 傅晏回忆:“她很怨恨。” 一顿,“也很坚韧。” 邓清月一个人躲着债主生?下傅晏,本?可以草草丢弃,却还是把他拉扯大。 一个简单的“言笑晏晏”又能说明什么。 宋洇尝了?一口馄饨,很烫,几乎要把她的舌头烫穿,她丢了?汤勺,问?:“如果以后有人像你父亲一样抛弃你怎么办?” 她问?的不合时宜。 傅晏却不再拒绝她。 他嘴角扯出一个云淡风轻却也失望透顶的笑容,冷声:“宋洇,我不相信爱情。” 陷入沉默。 宋洇看着垂眸无言的少年,竟有一瞬间的悲伤。 这个世界总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,她那么聪明,就算是再不喜欢去窥探别人的隐私,也能够从只言片语中洞悉他的生?活与?窘境。 少女捡起勺子,吹吹,塞下去两口荠菜馄饨,热的东西落进肚子里她的胃才消停。 疼痛的感觉渐渐退去,她可以松一口气,也可以全力以赴地回应傅晏的失望。 “傅晏,别这样想,人不能因为见?过人渣就对所有的人类失望。” 在昏暗的馄饨店里,宋洇有着不属于傅晏世界的美好?和灿烂,像是无暇皎洁高悬于头顶的明月。 一腔孤勇,温柔绚烂,闯进对方的世界。 没有计较过前路,没有想过以后。 只是现在,此时、此刻、此情、此景。 她告诉他,做出允诺。 “傅晏,你可以不相信爱情,但你可以相信宋洇。” 京城最为偏僻的街道?,繁华落尽,尘嚣里掩藏的馄饨店。 少女温柔而平静,坚韧而璀璨,认真地告诉他。21:再度暧昧 宋洇那么冲动地给出承诺,自己也记不清几分真?心。 青葱的岁月匆匆流逝,好似浪淘沙,浪潮退去?,余下一地狼藉。 七年后。 “宋小姐。” 昌平机场内,晚间时分。 温和?的西装男士递来了一张平展的飞机票。 “这是飞奥斯陆的机票,直达票,无需转机。劳烦宋小姐替我出行了。”夏秘书扶了眼镜,与?宋洇平和?地对视,谦和?有礼,笑?说,“等会儿我把傅少平日里的喜欢和?忌讳发给您,还?请多多注意。” “夏秘书,客气了。” 女人一袭黑裙,外头裹了半长的呢子外套,视线掠过眼前的夏轶,看向不远处的傅晏。 他在西装外披了黑色的羊绒大衣,手插在兜里,嘴角扯着冷淡的笑?容与?同在头等舱的客人攀谈。 两个?人显然熟识。 客人给傅晏递了一只烟,然后替他拢火点上。 两个?男人的身影沉寂在迷蒙夜色中,灰蒙蒙一片,似与?冬夜融为了一体。 “阿晏,那是你的未婚妻?”商时序余光瞄到不远处的女人,嘴角一抿,同傅晏开玩笑?,“最?近听你的秘书说,你可忙着追人呢,就是她?” 傅晏悠长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宋洇身上,眼睫微垂,嶙峋的手指上悬着的细烟似乎被人遗忘,落下一截烧红的烟灰。 “还?不是。”他偏头看好友时,眼角似乎微微上扬,显得?风流薄情,似笑?非笑?,介绍,“这是周氏药业公子周起樾的未婚妻。” 商时序看起来三十有余,听到周氏药业眼皮都没有掀一下,但是嘴角的笑?容微妙,笑?说:“哦?居然还?和?别人有婚约。” 傅晏问:“怎么?”似是对好友的评价不满。 商时序:“周氏那样的小公司,怎么和?你傅晏搭上了关系?还?让他的未婚妻随行这么重要的商务会议?不怕商业机密泄露?”他狭长的桃花眼眯眼时风流,下颌线一如他身型般锋利,是在揶揄,“真?不符合你的作风。” “我是什么作风?” “冷淡、严谨,还?无情。”商时序略思考,“我一直觉得?你喜欢上谁,一定蛮凶狠的。”语气轻微夸张。 傅晏弹了烟灰,漫不经心地问:“我看着像那种人?” 商时序还?真?是这么觉得?。 傅晏当年刚回傅家的时候孑然一身,没人看得?起他,商时序虽然看好,但怎么想也是一场苦战,可事实上,不过几个?月傅晏就叫所有人改变了看法。 这个?人手段狠戾得?叫人害怕,从十几岁就这样了。 商时序也是个?人精,反应过来,拢紧自己身上的外套,问,“是真?的喜欢?”他笑?起来下巴上有青稞一般的胡茬,不仔细看不清,反问,“还?没开始强取?” 傅晏盯着他,目光不移。 商时序戏谑:“傅少,现在可是法治社会,强取豪夺这样封建的事情可不兴干jsg。”关照地附耳告诫,“一个?周氏药业罢了,倒便倒了,女人的心要是碎了,可难追得?很。” 傅晏觑他,冷淡夸赞:“时序经验丰富。” 话说出来却不像夸赞。 “不过放心,”傅晏移开眼,“于?她,我不用太强硬的手段。” 商时序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,思来想去?只有一种可能,他惊讶:“这么喜欢?” 傅晏不语。 不远处的女人乌发如瀑,红唇莹润,肌肤似雪。 气质很独特,像是暴雪天气,在茫茫雪色之间唯一一株怒放的红玫瑰。 坚韧而妩媚娇艳。 她微微移眼,就自然地和?傅晏对视上,半点也没在意一旁的商时序。 这是两人在周氏药业总部?那通电话后的第?一次见?面。 “傅晏。” 宋洇提着扁长法棍包,眼睛漂亮而湿润,只映照傅晏一个?人。 “我来了。”她捏着两个?人的机票,舔了干涩的嘴唇,眼里氤氲湿润的水雾,心里打着鼓。 她来了,来讨好他,拿到周氏药业的那个?机会。 傅晏摁灭了烟,扫了一眼当作知晓。 又抬起手看了表上的时间。 轻声:“登机吧。” 来之前宋洇有过踌躇,但还?是迫于?各方压力,最?终选择了抵达。 夏秘书订的头等舱,傅晏的座位和?宋洇的连在一道?。 这趟航班是国外航空公司的班次,班次工作人员大多不是亚洲人面孔,蓝色制服的混血空姐弯下身耐心询问需不需要咖啡或是茶。 宋洇就坐在傅晏的身侧,不敢说话。 “一杯土耳其咖啡,”傅晏点好餐,偏头问宋洇,“宋洇,你要什么?” “一样的就可以。” 宋洇有些拘束,头等舱的分布是个?四方形的小隔间,单排两座,整个?机舱一共八个?人,还?未坐满。 她和?傅晏之间就隔着一个?矮小的隔板。 飞机缓缓起飞,前赴异国他乡。 好像那些烦恼的事情都会随着时空的改变暂时地抛在脑后。 宋洇耳腔内嗡嗡地响,气压发生变化出现耳鸣。 她眨眼,告诉邻座的男人:“我去?趟洗手间。” 也是一个?逃避的好借口。 - 宋洇的耳鸣是老毛病了,不过醒一下鼻子很快就能好,她有经验。 她在空姐的指示下找到了卫生间,还?未进去?,突然门板被人挡住。 宋洇疑惑地抬眼,看到了方才在候机室同傅晏攀谈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