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(第1页)
“你可真是不死心啊。”沈惕自然地握上他的手指,“当然是我生出来的时候就有的,厉害吧。” “你又骗我。”安无咎咬字都很轻,只有淡红的嘴唇微微张合,他想收回手指,但沈惕就这么拽着。 “我可没骗过你几次。”沈惕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小小的无奈,“在你面前我已经很收敛了。” 好像确实是这样。 安无咎忽然起了某种坏心眼,他有点奇怪,感觉自己好像变了,但又没有。 于是在这种潜意识的怂恿下,他那只被握住的手指向下一勾,勾住沈惕的的手,人也凑上去,凑到沈惕脸跟前。 “干什么?”面对安无咎的主动,沈惕有些不习惯,身体甚至后仰了一些。 “我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假的。” 安无咎的表情明明满是求知欲,却给人一种勾人的错误引导。 那双黑色的瞳孔像面镜子,映着沈惕的脸。 红色的珊瑚珠在他的眼中摇摆不定,和沈惕此刻的心一样。 太近了。 安无咎恍然间发现,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安全范围。 沈惕不像其他人,眼睛飘来荡去,冒犯不自知,他只会笔直地看着自己的双眼。好像从他在圣坛醒来的第一时间开始,这双眼睛就注视着他。 他在算计里和沈惕达成某种亦敌亦友的默契,在危难中彼此产生信任的羁绊。 但好像又不仅仅止步于此。 沈惕很纵容,动他眉间的宝石不会生气,说他眼睛是假也不生气,半天不说话都不会催促。 长久对视,总有一个人要先败下阵来。 “你为什么帮我?” 沈惕微微一怔,没想到安无咎的思维可以这么跳跃,还以为他说成人俱乐部的事,“因为要办正事,不然一直困在那里。” 安无咎盯着他,“我说之前所有的事。” 沈惕不说话了。 过了好一会儿,好像真的慎重地想了很久,他才又开口:“可能是因为你很特别吧,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了。” 因为足够慎重,这句话一点也不会让安无咎怀疑是谎。 “你想活下来,想寻找亲人,还想找回记忆,你想做的事都很有意义,如果我帮你,那么我的生活也会有那么一点意义。” 说完,他给了安无咎一个微笑。 “好奇怪,以前形形色色那么多人,都没有给过我这种错觉。” 安无咎善于筹谋,也明白不应该轻易对人动感情,至少不应该是圣坛里相识的人。或许十几个小时以后,他和这个人就再也遇不到了。 大概正是因为想到这里,他忽然生出一丝没有未来的决绝。 “沈惕。” “嗯?”沈惕很奇怪,为什么今晚安无咎说话跳跃,又突然叫自己的名字,一切都很反常。 “那不是错觉。” 安无咎的眼神明明很澄净,却有种迫人的美。 “无论到第几关……” “你能为了我活下来吗?”第63章天生一对 沈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难被动摇的人。 直到安无咎坐在他面前,用一副企图拯救他的表情,要求自己为他活下来。 沈惕不清楚安无咎此举究竟是出于善良,还是出于泛滥的同理心。他有些后悔在他面前表现出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。 如果不那样做,或许他现在就可以明白安无咎的心了。 “安无咎,你真是个大善人啊。” 沈惕伸出两只手,扯了扯安无咎的脸颊,很明显视图用嬉笑的语气跳过这个话题。 “别弄我。”但安无咎没有给他跳过的机会,而且是坚定坚决地握住沈惕的两只手腕,拿下来。 “正面回答。” 他好不容易说出这样的话,不能让沈惕就这么跑掉。 这双深黑瞳孔看起来毫不迷惘,没有任何的闪躲。 沈惕只好认输,笑了笑,“好。” “我努努力。” 哪怕再无意义的人生,应该都存在某些关键的节点,就像一本无聊透顶的书,也总有三两注脚。 沈惕想,遇到安无咎的那个瞬间,大概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标注。 注脚释义就写:赶快学会和他分别。 “你光答应是不行的。”安无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,“你这个人说的话毫无信用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沈惕懒洋洋盘腿坐着,一只手托着腮,“给你打个欠条?把我这条小命押上?” 安无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,“好啊。” 说完他就打开一份电子便签,一脸认真,“写上。” 沈惕只好照做了,他想了想,写下一段话。 [本人承诺在安无咎的要求下保证努力通关,不自找死路,如有违反……] “违反了怎么办?人都没了。”沈惕抬头望向安无咎,绿眼睛很迷茫。 对啊。 安无咎缓慢眨了眨眼。 沈惕自己想到一个,“那就死后被神惩罚,一直循环生前的痛苦吧。” “这太重了。”安无咎说。 “反正我不信神。”沈惕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作弊心态。 欠条已然写好,他还在下面签下自己的名字,“我只信我自己。” 结束了欠条的撰写,沈惕朝安无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,“拉个钩吧小天使。” 安无咎盯着他的小指,不由自主就伸出自己的,勾了上去。 其实这一点用也没有,比毒誓还不如。 但指节交缠的瞬间,他的心不可否认地动了。 电子便签收回,安无咎看着上面的字迹,竟然觉得和自己的有些相似。 “你为什么叫沈惕?”安无咎说着,自己在他的名字旁边,用指尖写了一遍他的名字。 果然笔锋有点像。 安无咎又补充,“你长得不太像中国人。” 要说东方的气质和神韵,沈惕是有的,只只是他的眼睛和骨相看起来又不像。 “给我起名的人喜欢惕这个字。”沈惕说得很简单,因为时间久远,他也只记得个大概。 安无咎没有追问是谁取名,只盯着便签,“我也喜欢。” 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些之前没有过的画面,似乎是一些被丢失的记忆。 第一次,安无咎看到了早已印象迷糊的父亲,尽管他的脸还是不清晰的,可他就在年幼的自己身边,握着他的手,用一支陈旧的钢笔,教他写下一个惕字。 [无论什么时候,都要记住,要保持警惕。 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,只有心怀戒惧,才能化险为夷。] 这是父亲对他的提点与教诲。 安无咎皱起眉,他不知道这份记忆的真假,如果是真的,他和沈惕未免有太多共同点。 正想着,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。 “你不是饿了?我点了吃的。”沈惕起身开门,之前的那位前台给他们端来餐盘,还特意往里瞅了一眼,见安无咎已经换上了睡袍,而沈惕还整整齐齐一身,调笑道,“帅哥,效率不行啊。” 沈惕懒懒靠在门框上,接过吃的笑了笑,“体力活,得先吃点儿攒攒力气。” 说完他关了门,上好锁,将吃的拿给安无咎,“你洗澡的时候我点的,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,凑合吃吧。” 安无咎看到米饭和汤,很满意,“我很爱吃这些。” 沈惕觉得安无咎的善良很多时候不止是他的软肋,更是他的某种武器。 尤其对他这样的人,简直无往不利。 他们在游戏里省略了进食的过程,最多啃点面包,回到现实能吃上热腾腾的饭,竟然有种隔世之感。 安无咎吃得很慢很安静,他在观察。沈惕似乎是不太喜欢吃东西的,他只爱吃糖,而且很嗜甜,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。安无咎没有劝他吃饭,只是想着离开的时候在附近买包糖。 草草吃了点,他便躺下了,手腕的伤没有好全,偶尔隐隐作痛。 等到沈惕洗完澡出来的时候,安无咎已经睡着了,他弓着背蜷缩身子,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,受伤的右手放在胸前,像个孩子。 “说冷又不好好盖被子。”沈惕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床头柜上,弯下腰把被子拉过来,替他盖上,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,害怕吵醒安无咎,可他忘了这张床的床垫是用水填满的,无论他多么谨慎,躺下来的一瞬间,水的平衡就打破了。 沈惕的位置下陷,所以一旁的安无咎便直接滚到他的身边,紧紧地挨上他的胸膛。 两人面对面侧睡着,在这个水床的怂恿下莫名其妙变成拥抱的姿势。 但安无咎没有醒,他太累了,所以沈惕也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姿势僵硬地侧卧。 他可以清楚地闻到安无咎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气,明明是很劣质的水果香精,但在他的身上就变得好闻很多。 安无咎熟睡时会下意识地蜷缩,像只受伤的小动物,而不是那个企图弄清一切保护所有人的可靠青年,他本能地靠近暖源,所以几乎是把自己埋进了沈惕的怀中。 你很冷吗? 沈惕在心里悄悄地问。 睡梦中也努力汲取热量和安全感的安无咎给了他答案。于是在安无咎第二次试图将自己的脸埋进沈惕颈窝的时候,他伸出了双臂,调整姿势,好好地将安无咎抱在怀中。 是你要抱的。 沈惕对听不见的安无咎说话,其实是说服自己。 但他们完美嵌合在一起,像两块本就严丝合缝的碎玉,合该在一起。 沈惕是很难入睡的人,他认为自己不需要睡眠,又有太多繁杂的思绪侵占了他的大脑,无法阖眼。 但这一夜,听着安无咎的呼吸声,他很快地入睡了。 他做了非常怪异的梦,梦中安无咎踏入一座神庙之中,毫无征兆地砸毁了神庙中供奉的古神,最终一把火将一切烧个干净。 但沈惕不知道梦中的自己在哪里,他试图在大火里外寻找,还没有找到,就醒了过来。 他是被滴的一声吵醒的,但不是源于自己的游戏面板或其他通讯设备,而是枕边人的。 沈惕忍着困倦睁开了眼,没想到安无咎连基本的锁屏都没没来得及设置,消息直接以投影的方式展现出来。 是钟益柔发来的。 [无咎,你上次的全身扫描结果我忘记给你了。结果很奇怪,你浑身有45%的骨骼都替换成了金属的,据我所知这样的技术目前甚至都没有几个科研机构掌握过。 我第一次看到你裸露的腕骨,就发现这个金属骨骼上的编号和代码,好像是跟沙文公司有关的。我昨晚给尔慈看了扫描结果,她好像是知情的,但不完全确定,可能得你亲自来,她才愿意说清楚。我可是帮你逼问了一整晚啊。] 沈惕在被动的情况下看完了整条消息,大概是对安无咎身上的疑点早有怀疑,所以并不意外,第一反应竟然是恶作剧。 于是他回了一条语音消息。 “你一整晚做的事就真的只是逼问?” 发出去之后,愉悦感爆棚,沈惕变本加厉,故意憋出晨起后沙哑的音色,压低声音又录了一句无比绿茶的话。 “哦对了,无咎昨晚太累了,现在还在睡,一会儿醒了我会转告他的。” 没过多久,他就收到钟益柔可绕地球一圈的问号。 成就感十足,沈惕的困倦一扫而空。 安无咎还睡在他怀里,长发散落在身后,白色的日光软刀子一样刺透玻璃窗,照在他的脸上,连细小的绒毛都分外清晰。 这个时候沈惕才愿意相信,安无咎不是被制造出来的完美机器,是个可爱的人类。 他的浴袍在睡眠中解开了,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,黑线缠绕出的瑰丽花朵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仿佛是鲜活的。 沈惕脑子里某个瞬间是起了邪念的,他自认不是好人,也有庸俗的欲望,但不至于趁人之危,对前一晚试图拯救自己的家伙下手。 所以他抽出手,打算替安无咎拉好浴袍,重新系一下带子,可就在他合拢浴袍,手指放在带子上的时候,好巧不巧,安无咎醒了。 那双修长雪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。 “大早上的……你想干什么。” 这懒洋洋的语调一听就是变了的安无咎。 果然,沈惕一抬头,对上他因调笑而弯起的眉眼。 现在说自己是给他穿好衣服,全世界也只有处于极端善良面的安无咎会相信。 但偏偏他变了。 沈惕想着解释,但下一瞬间就被翻身的安无咎压在身下,刚刚才系好的浴袍半边沿肩头滑下,肩头又被长发堪堪覆盖,欲盖弥彰。 “昨晚睡得好吗?”安无咎屈起的指节缓慢刮过沈惕高挺的鼻梁,另一只手却掐着他的脖子,一边是调情,一边是威胁。 “你想干什么?”沈惕把方才安无咎的话还给了他。 安无咎几乎要抵上他的额头,“你都签了卖身契给我了,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?” 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到了这份上,沈惕还颇有兴致地解释他立下的欠条,仿佛真的不感兴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