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(第1页)
不过她终究想起那一日,无声死去的?崔姑姑,曾经多少算计都成空,蚂蚁蚊虫攀爬过她的?衣襟,两个小尼姑扒去她身上值钱的?衣物,又大发善心地把她埋葬,为她念经超度。 她绝对?不允许自己?成为第二个崔姑姑。 她要挣脱脆弱的?身体束缚,去看尽天地高远,去饱览世间万物,去走那些自己?从未走过的?路。 若有朝一日死去,至少她曾经在这世间留下些许痕迹。 当下青葛主意已定,跟随嬷嬷来到凤祥宫,被从偏僻的?角门带入。 待穿过一重重的?门帷宫娥,终于到了谭贵妃的?寝殿,一进去便觉甜香扑鼻而来。 寝殿内布置奢华,入眼?便见一道描金彩绘帷屏,悬了大红罗圈金帐幔,帐幔半开,露出里面云梅纹雕花矮榻。 谭贵妃斜倚在矮榻上,乌发轻散,体态妖娆,修长的?睫毛半垂着,狭长的?眼?梢微翘起。 她虽已经年近半百,但?因保养得当,风韵犹存,甚至别?有一番妩媚之态,让人不由想象,她年轻时该是何等动人,也怪不得曾经得皇上那般宠爱。 有一年轻侍女跪坐在她面前,用精致的?小银夹子细心地将那指甲夹直,再用小锉刀轻轻刮磨。 青葛踏入寝殿后?,并不曾上前,只?是跪在入门处屏风后?。 这寝殿以屏风相隔,里面是华丽讲究的?织锦地衣,外面铺有寻常素色地衣,显然是给宫人奴仆用的?,她便单膝跪下,拜见了。 谭贵妃并不曾理会,仿佛没听到一般,青葛也就垂眸安静地等着。 这时候有穿了软履的?嬷嬷走到谭贵妃近前,笑呵呵地向谭贵妃禀报起小世子的?情况。 她细致讲了,才笑着说:“睡得好?,吃得香,中?间夜起了一次,临睡前还问起来贵妃娘娘,他人虽然小,但?孝心大,一直惦记着呢!” 谭贵妃满意地颔首,笑看着自己?的?指甲,慢条斯理地道:“好?生照料着,若有个不好?,拿你们是问。”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,显然她对?这个小皇孙满意极了。 嬷嬷遵命,先行下去,这时伺候指甲的?侍女已经将谭贵妃的?指甲修剪整齐,并均匀涂上一种透亮的?油膏。 遮挡的?帷帘被无声地收起,谭贵妃慵懒地抬起眼?,看向青葛:“你可知本宫为何宣你过来?” 青葛道:“属下不知。” 谭贵妃:“其实也没什么,你身在千影阁,守护在九韶身边,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,我对?他终究放心不下,有些事想问问你。” 青葛道:“娘娘有什么话吩咐一声便是,属下不敢隐瞒。” 谭贵妃笑道:“你说九韶这孩子,他总是对?我出言不逊,这是为何?我怎么就想不明?白呢?” 她语音缭绕,别?有意味。 青葛垂着眼?睛恭敬道:“属下身为千影阁暗卫,一心只?知护卫主上,至于主上人情往来诸般心思,属下从来不敢妄自猜测,娘娘问这些,请恕属下无从答起。” 谭贵妃挑眉:“是吗?你从来不关心这些?” 青葛:“是,这也是千影阁的?规矩,我等暗卫从不过问主上私事。” 谭贵妃略点头:“也是,就当本宫多问了,来人,赐茶。” 一时自有旁边嬷嬷奉上茶水,谭贵妃望着青葛道:“五更时分了,你忙了一夜也累了,喝些茶水吧。” 青葛:“属下不敢。” 谭贵妃媚眸淡看着青葛,微挑眉间,凉凉地道:“怎么,本宫赐茶,你竟不屑?你嫌弃本宫?” 青葛依然是平平的?四个字:“属下不敢。” 这时候,谭贵妃所有指甲上都已经涂抹好?护甲白膏,每一处指甲都光润油亮。 她翘起纤细的?手指,淡吩咐道:“奉茶。” 旁边嬷嬷听此,端了红木托盘,走到青葛面前。 青葛抬起眼?,却见朦胧的?光自雕镂画格缝隙中?洒下来,落在白瓷茶盏中?,浅褐色茶水在微微动荡,反射出细碎的?光。 这杯茶水中?也许有毒,也许没有毒,但?是现?在谭贵妃要她喝下,这是试炼,是试探,是要她表忠心,要她交出自己?的?命。 谭贵妃舒服地靠在流云百福锦枕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入门处的?青葛:“怎么了?难道本宫赐的?茶水你都不屑喝吗? 青葛缓慢抬手,双手郑重地捧起那盏茶。 她抬起眼?,恭敬地望着谭贵妃道:“娘娘说笑了,既是娘娘吩咐,属下受宠若惊,自然一饮而尽。” 说完这个,她抬起手来,不曾犹豫,干脆利索地喝下这盏茶。 谭贵妃看着这样的?青葛,明?明?应该放心了,不过不知为何,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?的?预感。 总觉得哪里不对?,似乎太过顺利了。第109章第109章 第109章宁王之怒 此时?天才蒙蒙亮,因昨晚的守岁,太子?殿中还沉浸在寂静中,谁知道就在此时?,宁王却陡然醒来,起身就往外跑。 太子?昨晚陪他说话,两个人都有些酒意,况且又是守夜,便不曾回去,干脆在这里和衣而睡,就住在外间的榻上。 如?今太子?听这动静,被他惊醒。 待睁开惺忪睡眼,便见他鞋袜都不曾穿,赤着脚就要往外跑。 太子?来不及穿鞋,忙跑过去拉住他:“九韶,你怎么了,这是做什么?” 宁王听到这话,神情骤然一懵。 之后,他用一种迷惘的眼神看着太子?。 太子?望着眼前?的宁王,他眉头紧紧拧着,薄唇苍白如?纸,看上去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。 他一时?也是慌了:“这,这又是怎么了?” 宁王艰涩地摇头,之后喃喃地道:“没什么,做了一个梦。” 太子?见此,顿时?明白,他必然是梦到他的王妃了。 他叹了一声:“上次我们说着话,你突然就跑了,一路赶回去,到家就病了,父皇和母妃听着,倒是担心得很,如?今你可别胡闹了。” 宁王苦笑,摇头,神情惨白:“没什么,我不会胡闹了。” 他低垂着眼睛,喃喃地道:“我不会胡闹了,不过——” 他想了想,道:“我必须出去一趟,我得出去一趟。” 太子?一把拉住他:“外面天冷,你这是做什么?” 宁王却不言语:“我想去外面看看。” 太子?:“你这是梦魇了,回去睡吧。” 宁王便坚持,唤来暗卫:“外面值守的暗卫可都在?” 那暗卫一听,恭敬禀道:“在。” 宁王略松了口气。 太子?看他这样,心里也是无奈,他竟惶恐不安也不能眠,以至于必须确认暗卫守在外面? 宁王便无力地躺下:“我先歇歇吧。” 太子?见他这样,便命近侍伺候着,让他先睡。 谁知这时?,突听到外面侍卫来报,说是千影阁暗卫有要紧事。 太子?头疼不已?,他自然不想宁王被打扰,披上外袍,径自走到殿前?:“今日岁末,你们殿下浅饮了几杯,有些疲乏,已?经歇下,若不是什么要紧事,明日再说吧。” 和侍卫一起过来的正是万钟。 万钟见了皇太子?,恭敬一拜,道:“太子?殿下,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,只是刚才青葛轮值结束,便被唤走了,属下不懂这是何意,所以……” 这对于万钟YH来说,已?经犯了大忌。 毕竟他区区一个千影阁暗卫,还没资格跑来宁王和太子?跟前?告谭贵妃的状。 ,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子?听到“青葛”这两个字,顿时?一个蹙眉:“被唤走,被谁唤走?青葛今日在宫中轮值?” 万钟道:“是,适才她轮值结束,正要交接时?,突然来了两位嬷嬷——” 他话说到这里,突然就听里面一个嘶哑的声音:“怎么了,金銮殿塌了吗?” 众人听得这话,倏然一惊。 这是什么话! 这种话,他禹宁王敢说,可他们这些底下人不敢听! 太子?听着也是疑惑,刚才这人还趴在被褥中颤抖着身体要死要活地抹眼泪,怎么突然清醒了。 他也怕宁王发疯,回头让底下人看到不好,便对宁王道:“没什么事,你歇息便是,我去看看。” 谁知宁王已?经直接下了榻,趿拉着鞋,隔着太子?,对万钟沉声问?道:“到底怎么了?” 太子?只好让开,不过还是从旁小心观察着,若他再露出疯样,那就立即关门赶人。 万钟见到宁王,单膝跪下,禀报道:“适才谭贵妃突然派了两位嬷嬷过来,把青大人带走了。” 宁王脸色陡变:“她带走?她命人带走,青葛也跟着她走?你就让青葛跟着她走?!” 最后几个字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低沉嘶哑,戾气横生。 万钟也是唬了一跳,忙解释道:“当?时?殿下正睡着,不敢轻易打扰,青大人轮值正好结束,娘娘有命,青大人不敢不从,属下自然也不敢拦着。” 宁王冷笑一声,道:“走,本王这就去看看,本王的人,怎么,谁都可以随便动吗?当?本王死了吗!” 说完,他拎起一旁大氅,一把披上,抬腿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。 太子?一个晃神间,宁王已?经不见人影,只看到那大氅一个金丝银线的边角。 太子忙去穿鞋披衣:“你慢着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 ************ 谭贵妃所居之处距离此处并不近,宁王揪来一匹马,翻身上马,之后也不顾宫人反对,径自飞奔前?往凤祥宫,于是寂静的内廷之中,便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,惊动了一众宫人,大家全都面面相觑,忐忑不安。 宁王对此自然不管不顾,他自小生在内廷,长在内廷,他五六岁时?便是这里肆无忌惮的小霸王,可谓是百无禁忌! 他纵马驰骋,待抵达凤祥宫,早有内监匆忙跑进去禀报。 此时?侍女正为谭贵妃戴上精美的镂空碧玉指甲套,谭贵妃满意地欣赏着。 突然间听到这动静,惊讶:“什么?” 要知道这不是平常时?候,这是岁尾年节,年节有年节的规矩,哪能这么胡闹!! 她正惊着,就听到铿锵脚步之声,抬眼看时?,宁王已?经气势磅礴地闯入寝殿中。 这可是谭贵妃的寝殿,谭贵妃受宠多年,且又有一个立为储君的皇子?,地位尊贵,这不是什么人可以随便闯入的。 况且到底内外有别,哪怕宁王身为谭贵妃之子?,可已?经成年的皇子?,也不该在这个时?候擅闯自己母妃的寝殿。 谭贵妃不敢置信,她嘴唇颤抖,眼睛都直了:“你,你怎么过来的?你疯了吗,这是你随便来的吗?” 此时?的宁王里面只着了宽松素白里衣,外面披着大氅,并不体面的衣着。 不过他浑然不觉,待一进入,锐利的视线快速巡过寝殿之中,之后瞬间落在青葛身上。 她正安静地跪在寝殿中,手?中捧着一盏茶,茶盏中残留着些水渍,看起来—— 他脸色骤变,一步上前?,直接抢过来她手?中的茶盏:“你喝了?” 青葛抬起眼,恭敬地道:“是,娘娘赐茶,属下荣幸之至。” 宁王紧紧捏着瓷盏,眸光森寒:“傻吗,让你喝你还真喝!” 说着,他下令:“传御医,解毒的,用毒的,都给本王喊来!” 这时?候万钟等也都匆忙追来了,他们不敢也不能入皇贵妃寝殿,被侍卫拦在外面了。 万钟听到这话,连忙隔墙喊话道:“属下遵命!” 说完直接飞纵而去,传唤御医去了。 宁王凌厉的视线落在一旁嬷嬷身上:“是你给她喝的?” 嬷嬷大惊,惶恐地道:“是,是老奴……” 宁王怒不可遏,狠狠地一脚踢过去,老嬷嬷直接滚出老远,老嬷嬷又撞到了一旁的案几和矮凳,惹得旁边宫娥惊吓乱跑,于是寝殿内瞬间鸡飞狗跳,狼狈一片。 宁王眉宇森寒犹如?万年寒冰,他一字字地道:“本王今日把话撂在这里,这是本王的人,本王的人!谁敢动她,本王要你们满门抄斩!” 太子?终于赶过来,一进门就听到这话,他头疼欲裂,匆忙扯出宁王:“你住口,有你这么说话的吗?” 然而宁王正在盛怒之下,哪里理会这些,他冷笑:“这是本王的暗卫,本王不允许任何人动她,若她有个三长两短,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!” 谭贵妃气得几乎闭过气去,她新装的指甲套都跟着抖:“你,你在说什么,你太放肆了!你知道这是哪里吗,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?还有没有规矩?” 宁王视线陡然落在自己母妃身上。 他看着她,扯唇嘲讽地道:“规矩?母妃你在给我讲规矩?我们大晟天下的规矩呢,我堂堂禹宁王,看着自己属下五品天武官被带到后宫?什么时?候后宫妃嫔开始管前?朝的事了?这是哪门子?规矩谁和我讲讲!给我讲!” 他声音冷厉低沉,掷地有声,只听得众人心神俱颤。 就连谭贵妃也是一怔,她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把青葛叫过来,虽说青葛如?今是什么武官,但到底暗卫出身,且是个女儿?家,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