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(第1页)
果然,杨尔慈足够谨慎。 尽管将这样难做的决定擅自丢给她,并不是一件绅士的行为,但安无咎想,自己也是因为信任。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。 安无咎忽然间有些慌,他之前根本没有过,哪怕在连续四次都是同样的答案,重复开同样的门,他都还算镇定。 可现在,最后只剩下沈惕的门,他却平白生出一丝恐慌。 万一…… 万一这两次机会没能打开这扇门,怎么办? 心脏完全不受控制,仿佛本身也并不是自己的,只是暂时地寄存在他的胸膛之中,无数次因沈惕不经意的举动而产生剧痛。 沈惕进入圣坛,是为了寻死,他们就是在这种际遇下邂逅的。 既然遇到了,安无咎就不想让他白白死去。 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,至少……他要得到点什么。 至少是满足过的。 “怎么了?”兔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,见缝插针,估计加重这样的刺激,“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呢。” “不会吧,你现在不会真的在想,如果开的是沈惕的门就好了吧?” 它冷笑着,“你是对所有人都怀着这么一颗自我奉献的心,还是只对他啊?” 这个问题令安无咎也产生了困惑。 他甚至试想,假如是吴悠,是钟益柔,他还会在自己的门被打开之后,消极地假设他们被困的情形吗? 心中的那个答案,令他更为迷惘。 他不明白,沈惕什么时候变成了特别的那一个。 安无咎不断地说服自己,不要去想还没出现的坏结果,他现在要做的,就是尽可能不出错,三个人都能逃脱。 要冷静,要思考。 要时时刻刻无所羁绊。 “哎呀。”兔子做作的惊呼打断了安无咎的思绪,“真是抱歉,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坏的消息。” “你们的好朋友,那个棕色卷发的小子,他实在是撑不住,所以按下了停止按钮。”兔子用十分慷慨的语气劝解安无咎,“你别怪他,因为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疼,就算是拿火活活烧人,还有逃的余地呢。” “总而言之,第六轮,你们的思考时间,只有五秒钟。” “快准备好啊,”兔子故意说,“你为沈惕失魂落魄,他可是毫不在乎呢。” “倒计时……开始了。”第56章克隆怪物 思考时间就这样压缩到上一局的四分之一。 五—— 如果想要沈惕活下来,必须是YYN的局面,两个敲除,一个不敲除。 四—— 三—— 上一轮杨尔慈选了[敲除],并且成功了,这一轮她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自信一点,这一轮换选择的可能性非常大。 沈惕是个变数。 “最后两秒!” 安无咎在兔子宣布结束的同一时间脱口而出。 “我选敲除。”“时间到。” 兔子笑了笑,“我真的非常好奇,五秒钟的挣扎,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结果?” “是惊喜,还是惊吓呢?” “哇。”兔子像是拆开了圣诞礼物的孩子,在惊喜尚未消退之际就直白地表现出大失所望的态度。 “安无咎,你可真是幸运儿啊。” “这么珍贵的解锁机会,又用在了你这扇门上。” 最终的结果是两个不敲除,一个敲除,也就是NNY。 尽管安无咎做出了最保险的做法,将唯一的不同决策让给这一轮需要解锁的人,但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,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时间太短了。 第三个金属房间里的杨尔慈,听到兔子宣布这个结果,也皱起了眉。 上一次选择成功,令她的压力释放许多,毕竟终于不再是连续的三者相同,但只有五秒钟的时间,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。 最简单的办法的确是选择[敲除],因为只剩下沈惕,沈惕自己选[不敲除]才是最安全的。 但沈惕又并不是循规蹈矩的类型…… 想到这里,时间已经快到了,杨尔慈最终还是选了[不敲除]。 她摸不透沈惕,只能先试探一次,比起再次出现三个[敲除]的状况,她宁愿是NNY。 “可惜啊。”兔子笑着对沈惕说,“你的好朋友并没有把你成功救出来。” 沈惕也回给它一个笑,“谁告诉你他是我好朋友了?” “我不是和全世界都没有联系的天煞孤星吗?” 经过几番交锋,兔子已经学会忽视他的回怼。 “随便你怎么说,反正现在也很难改变你马上就要面临淘汰的局面了。最后一次机会,五五开的概率。” 尽管兔子说出这些,但在沈惕的眼里,都是危言耸听。 这样的游戏最大的考验除了机关障眼法的设置,另一个,就是信任。 其他闯关者彼此分隔,即便不能三人全部存活,已解除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利益损害,在个人战里反而少了一个积分争夺者,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,做出何种选择。 而安无咎为他们三人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天然优势,也就是信任感。 如果不是安无咎一直信奉每一个人都要活着离开的原则,外面不会有足够多的同伴为他们牺牲,房间内也是人心难测。 电击继续冲击着四人的痛觉神经,时间持续得太久太久,门外的声音已然嘶哑。 “最后一次提问。” 听见兔子开口,安无咎也从他们的痛苦中抽身,强大的共情能力令他感到无比疲惫,痛楚挤压着心脏,仿佛能感受到电流刺激全身的那种错觉,但心中又清楚地知道,这远远不及他们所受的千万分之一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由于上一轮的“失误”,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外面的同伴被圣坛强制敲除某个基因了。 “不过有点可惜,你们的同伴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了,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已经彻底晕死过去,电流刺激也无法唤醒他们的理智。所以,你们这次的时间更短。” “只有两秒钟。”兔子的语调掩饰不住兴奋,“这可是你唯一一次可以救出沈惕的机会。” 安无咎并没有说话。 “别这么紧张,大不了就是淘汰咯。”兔子笑了笑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一惊一乍道,“对了,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,没能逃出去的人,留在这里,可能不只是淘汰这么简单哦。” 安无咎眉头一皱,“你什么意思?” 兔子轻笑一声,“你之后就会知道啦。” “现在,第七轮提问正式开始,两秒后告诉我答案。” 倒计时直接从数字2开始,流逝得极快。 安无咎没有多想,“敲除。” 他相信沈惕和杨尔慈,只要有一次试探的机会,这一次他们就不会错。 另一边,兔子对着抢答的沈惕说:“你确定?” 沈惕笑了笑,“一般提问人发出这种疑问,都是因为答题者说出了正确答案。兔子,你觉得呢?” 兔子的视线转移到最右一个房间,里面那个长发女人静静站着,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,就像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一样。 “你不担心的原因是因为你在第一局就被放出来了,是吗?” 杨尔慈轻蔑地抬了抬眼,“是因为我知道,这一次我不会错。” 外面的惨叫声终于停了,金属房间内显得格外的寂静。那只兔子甚至没有自己宣布答案,发声的变成了收容中心里常有的合成语音。 “本轮结果,敲除,不敲除,敲除,情况B达成。” “玩家沈惕门锁已解开!” “被困玩家全部成功逃出,达成新的游戏记录!” 第六轮的试错结果,令他们三人完全摸清了各自的想法。杨尔慈清楚地知道沈惕会自己主动选择那个不一样的答案,也知道安无咎会直接退一步,选需要两个人的[敲定]。 她相信这两人在最后一轮依旧不会改变他们的决策,因为他们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。 这一轮一定要放沈惕出来。 “七轮问答全部结束,请解锁成功的玩家离开房间。” 眼前的门骤然开启,透过门,安无咎没有看到吴悠他们,但也没有多做停留,离开房间。他侧了侧头,第一眼看到的是同一时间从门内踏出的沈惕。 “谢谢。” 这是沈惕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 安无咎愣了愣,他不明白沈惕为什么要谢自己。下一秒,他又担心是不是兔子对沈惕说了什么奇怪的话。 比如,对沈惕说自己很在意他的门没打开之类的。 看出了安无咎的疑惑,沈惕微微一笑,手伸出来,手掌放在安无咎的头顶。 “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善良影响了所有人,我说不定就死在这一局了。” 他的认真令安无咎感到很不适应,或者说很不自在,于是他也只是应付着回答道:“不会的,没有我你也能活下来。”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,但安无咎已经不想深究了。 但身后的声音却肯定了沈惕的说法。 “他这次说了句人话。” 安无咎看过去,杨尔慈的脸上难得出现轻松坦然的笑意,“确实是多亏了你,我第一次敢在圣坛相信其他人。” 安无咎的嘴角微微勾起,脸上是平和的笑意。 三人的眼前出现了三片闪烁着金光的碎片,上面分别写着[love]、[hell]、[nobody]。 爱,地狱,无人…… 还在思索,安无咎便听到杨尔慈的声音。 “你拿上吧。” 他有些意外,毕竟之前与他争论碎片归属的也是她,但安无咎也不想再这种时候继续讨论这么简单的决定,他要抓紧时间去看吴悠他们的状况。 “那我收好,不过你放心,这些都是我们大家公有的。”说完安无咎便去找其他四人。 “兔子刚才说的是晕死过去,应该都还没有生命危险。” 终于,他在金属房间的后方找到了四个手术台,其余四人全部都在那儿。安无咎跑过去,检查他们的脉搏和鼻息。 看到吴悠苍白的脸,还有已经被抓烂掉的手术台床单,安无咎心中很是难受,他吴悠的手,见他的指尖都已经被磨破。 说不上为什么,看到吴悠,他好像真的能看到自己妹妹的影子。 但仔细回想,对妹妹的印象却又不甚明晰,更多的是童年时期她的模样。 “他们现在都很虚弱。”杨尔慈用手捏了捏他们的肌肉,挨个儿检查了一遍,“针对两颞部位的电击,不过很奇怪,这种强度竟然对肌肉没有造成多大影响,我怀疑电击并不严重,他们是被系统调节了神经敏感度,所以因为剧痛晕过去了。恐怕得过一阵子才能醒过来。” 刚说完,最右的乔希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,嘴里说着语无伦次的胡话,不住地求饶。安无咎立刻走过去,抓住他的手臂,“不要害怕,已经得救了。” 看到安无咎,乔希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,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他不断地重复道着歉,说自己不应该按那个按钮。 “我还以为我害了你们,我以为你们都出不来了。”乔希擦着眼泪,脸上满是后怕的神情。 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安无咎心里清楚,换作是任何一个人,都有权利为了自己的安危按下停止键。 “没什么可抱歉的,”杨尔慈颇为难得地宽慰起他人,“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,如果不是疼得受不了,你也不会按的。”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样一场看似孤立无援,背后却又承受着许多人帮助的游戏,杨尔慈也终于明白,为什么父亲为她起名尔慈,恐怕也是希望她存有慈悲之心。 “我们应该是第二组通关这个游戏的人。”沈惕打了个岔,把大家的悲伤情绪悄无声息地转移,“我听兔子说的。” 杨尔慈皱眉,“那只兔子究竟说了多少话?” “第二组?”安无咎有些好奇,“那第一组是谁?” “传说中的积分最高者。”沈惕耸耸肩,“具体是谁还不知道。” “积分最高?”杨尔慈想起些什么,“我听说有一个目前二十万积分的人,因为犯规所以被公示在黑历史玩家专栏了,不过就一天。” “怎么个犯规法?”安无咎觉得奇怪,圣坛里的游戏规则一般限制并不多,更何况游戏本身都有可能犯规作弊,误导玩家。 “他在禁止暴力的游戏里杀了NPC。”杨尔慈说得很简单,“而且是即将复活的NPC,你们知道吧,淘汰过的人还有机会在游戏里复活,只要他们做足够多的NPC任务,就可以重新进入游戏,只要重新进入的那次活下来,就能正式复活。” “好难啊。”沈惕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还是死简单一点。” 安无咎听他这句话,心里像起了个小疙瘩似的,本来想说什么,最后又没说,换了句别的。 “那人叫什么名字?” 杨尔慈想了想,“马奎斯,一个美国人。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积分最高的,总之是我见过最高的一个。” 在他们的交谈中,吴悠也睁开眼,第一个发现他的还是沈惕。 “你醒了啊?”沈惕伸出手去捏他的脸,“你有感觉吗?看着我干嘛,该不会是被电傻了吧。” 吴悠气得都有力气把他的手拍开了,“你走……” “不逗你了。”沈惕笑了笑。 安无咎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吴悠也只是轻轻摇头,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疼,他还强撑着坐起来,对自己方才受到的痛苦,却一个字也不提,嘴硬得要命。